艾萄里的双眼逐渐迷离,“妈妈,我已经难以呼吸;妈妈,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我?妈妈……”,监牢的天窗变得明亮,可是他已经再也听不见妈妈在他耳边 唱的歌曲:流浪的人啊……。他死了,手脚绑缚在床上,帕索里尼用他的死亡给了妈妈一个关于宗教的答案。因为妈妈总是企求从神甫那里得到救助儿子的良方。现 在他死了,像一个教徒,又像是一个先知般的死去。妈妈的双眼看着窗外,窗外已经不是之前房间里看到的坟墓,可是远方高高耸起的建筑物的塔尖在我的眼里也是 一个坟墓。可怜可敬的妈妈,罗马妈妈。
妈妈牵着小猪起舞,她要为之庆祝婚礼的新郎曾是她的男人。这个男人用在她身上榨取的卖身钱让自己走进 婚姻的殿堂。似曾相识婚礼的酒席,像是《索多玛120天》的宴席,人们肆无忌惮地看着妈妈含泪的表演。一个人的生命也许就是她牵进来的猪,成为猪的一辈 子,即使会跳舞,也难逃被宰割的命运。生命会是一场宿命。操了三十年的皮肉生涯为的只是能够改变儿子的命运。“我要让你成为上等人。”那是多少母亲含辛茹 苦的动力所在,想起阮玲玉,想起中国神女,想起神女这个名词。远离这个给你带来贫贱的地方,艾萄里,放弃你曾经熟悉的恰恰恰,和妈妈相抱,用探戈起舞吧。
这 样的深夜,她絮叨着曾经的经历,过往的客人相伴她走过生命的时段,她狂笑着,离开了黑暗的街头她期望有着新生。过去的就是过去,流泪也罢,屈辱也罢,明天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会看着自己儿子的微笑去叫卖着自己的小摊。岁月已经在她的眼睛边上刻下黝黑浮肿的眼袋,而嘶哑的叫声在这样的市场总是带着欢快。每次儿子 走过,她的眼神总是会追随许久,她是不是看见希望。让他成为一个上等人,可怜的妈妈。她甚至会为此不惜利用勒索的手段,她甚至会为了儿子放弃一个同样是妓 女的女人而甘愿用另外一个妓女去诱惑。
布鲁娜,一个年轻的罗马妈妈。可是同样的身份,同样的处境,却不一定有着同样的善良。妈妈用自己的沧 桑洞察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险恶,尽管这个女人打扮地多么纯真,尽管这个女人在她儿子面前表现得多么的孱弱无助。这个底下社会,除了男女之间肉体的诱惑,还有 少年之间对于认知的迷惑。可怜的妈妈,她的儿子在她寄养农村的十几年间,自生自灭,他失去了对于善恶最基本的甄别能力,他轻易地沉溺在不劳而获的快感。他 甚至会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而卖掉了他的父亲留给他母亲唯一的礼物,那首唱着流浪的人的唱片。
可是他有着追求。他昂着头,穿梭在餐厅努力工作 着;他驾着摩托载着母亲,飞驰在罗马的马路上。妈妈已经开始想象若干年后儿子驾着汽车的场景。他开始安心地与布鲁娜保持距离,我们想象着妈妈泪水背后的欣 慰。那双眼睛,曾经躲在门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吹着口哨,踏着舞步的轻巧。那是梦想的延续和承载,那是付出和牺牲所看见的曙光。社会总是无情,连儿子也不意 外。我们无从知晓艾萄里何时得知妈妈过去的职业,这不重要,因为他的转变已经开始。他放弃了得之不易的工作,他开始重新进入了街头的偷盗之流。他的被捕是 他自己刻意想要的。也许是因为心灵中的神圣全部倒塌,他藏在路边的小房子让自己的泪尽情地宣泄,之后他选择了走向危险。他哭的时候我想起了韦小宝,烟花扬 州长大的他能够混迹出一个人上人的尊贵身份,也许也自有他能够理解母亲和豁达的心境吧。妈妈没有小宝这样的儿子,所以她眼神中透出的内心的痛苦无人体会。 妈妈没有《风月俏佳人》里这样的幸运,可以在一夜风流之后有着麻雀变凤凰的天机。她还是她,还是那个曾经站在罗马街头为着儿子积攒着每分钱的妈妈,还是那 个曾经站在菜市大声吆喝的妈妈,还是那个曾经有着美好梦想的妈妈。可是,“我选择背离是因为无法正视您,我的妈妈。”艾萄里选择背离,所以妈妈的生命也即 将终结。窗外远处可见的分明就是这个阶层的坟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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